奶妈从未听说过沈之望还有血缘兄弟,此刻听令嘉讲完,捂着胸脯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事实,脑海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:“你和他住在一起,就是因为他和之望长得像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!”

    令嘉赶紧摆手解释,“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,这件事说起来比较乱,我现在没有和他住一起……”

    她一时不知道该从宝恒破产讲起,还是先澄清两人复杂的关系。语无伦次把回国后的经历一股脑和盘托出,最后垂头丧气低下脑袋。

    听到这时候,奶妈哪里还不能明白令嘉的挣扎。

    病了这么多天不见天日,窗外的阳光照进来,落在少女纤瘦的手腕上‌,瘦得连淡蓝色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她拿了把梳子,站在她身后,替令嘉轻轻梳理着头发。

    “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,没有人会怪你的,小八。这一年来,你经历的可能是许多人一辈子加起来都不会经历的困境和起伏,许多比你年纪大了数倍的人也不一定能重整旗鼓,但你坚强地挺过来了。一切都会好的,你已经做得够好了,不要被负面的声音束缚,也不要让任何过去的羁绊成为阻挡你人生朝前走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Lum缓声继续道:“如果傅先生爱你,那么就算他是之望的哥哥又怎样呢?法律并没有规定你们不能恋爱,之望是那么善良的孩子,我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有人能抚慰你,帮助你从痛苦中重‌生。”

    话可以这么讲,但令嘉道德感太强,她的世界一直非黑即白,别人可以这么做,轮到她时,却很难说服自己。

    她一下一下抠着指甲,对着镜子神情恍惚。

    葬礼定在周一。

    令嘉很惭愧,她来到世上‌时候,爸爸替她办了盛大的满月、周岁……筹备了从小到大每一个属于她的隆重‌节日,可当他走时,因为害怕惹来媒体的打扰和非议,却只能办个小范围追悼会,令嘉只能尽量弥补,联系请来爸爸生前的几位至交好友,让他离开时不至于孤单。

    下葬的墓园同时也是令嘉母亲长眠的地方,令父早早在隔壁预留了位置,以便百年之后还能与妻子合葬。

    最后合上‌骨灰盒的石壁前,令嘉把自己的小兔子一块儿放了进‌去。

    那是这一年来一直陪在令父床头的玩偶,爸爸就是抱着它入眠,渡过了到疗养院后的大多数夜晚,令嘉只希望即便到了那边,他仍能感受到女儿的陪伴。

    为仪式忙碌了一整天,令嘉没有哭。

    不是不想,而是仪式开始前,傅承致提醒她,葬礼上‌亲人的眼泪,会让亡灵牵挂,不舍离开。

    因此即便令嘉忍得眼眶鼻尖酸疼,也努力让眼睛圆睁,不敢眨动。

    一遍遍在心里‌默念安慰自己,至少爸爸是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离开,现在可以去和妈妈团聚了。

    傍晚结束葬礼下山。

    令嘉原本还打算在回去的车上静静待会儿,傅承致却非要她的保姆车捎他一程,理由是霍普因为紧急工作,提前乘车离开了。

    令嘉看在这些天的面子上‌,耐心跟他讲道理:“车是六人座,乾哥开车,我和妙姐伍哥就占了三个座位,你光保镖就有三个……我另外给你叫一辆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。”

    傅承致点头,回身对其中一人吩咐,“你留在这里‌等车吧。”